2004年12月8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浙江法制报 > 第十五版:警世 改变文字大小:   | 打印 | 关闭 
沉睡10年的牙齿细说当年惨案
梁是中

  ■凶案已经过去10年,受害者已经成为一具白骨,警方要用什么办法证明死者是被掐死的? 
  ■一桩亲邻都有所耳闻的弑父悲剧,为何10年都没人报案?
    
  儿子杀死父亲后,一家人隐瞒不报案,在失12去亲人的痛苦和包庇犯罪的惶恐中矛盾地生活了10年,直到今年6月30日,另一亲人再次险遭其毒手“死里逃生”后,才被警方识破。10年前的亡魂在法医的帮助下“开口说话”,使这宗隐匿了10年之久的杀人案得以告破。
    11月14日,河南警方通报了案件的最新进展:10年前杀死父亲的凶手何宗玲今年8月6日被依法逮捕,经宛城区检察机关进一步对有关证据查证落实后,已于11月5日将案件上呈南阳市检察分院依法提起公诉。与此同时,何宗玲案中其他7名涉嫌包庇犯罪的亲人分别因当事人已经死亡或所涉嫌罪行超过追诉期,经检察机关研究后认为没有逮捕必要而没被逮捕,但他们分别受到了法律的其他制裁。
  谜团——兄弟打架说“死里逃生”
  今年6月30日下午3时,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瓦店镇尚庄村5组村民刘兴会啼哭着来到宛城公安分局瓦店派出所报案,称丈夫何宗平被二哥何宗玲殴打,是“死里逃生”,要求民警给她个说法。
  兄弟打架为何会用“死里逃生”来形容,刘兴会是不是太夸张了?
  原来,两家的责任田相邻,何宗玲常找机会侵占兄弟家的耕地,为此两家不断发生口角。今年秋播时,刘兴会夫妇重新丈量后收复了“失地”,种上了玉米。6月30日上午,刘兴会发现地里的玉米苗被人毁了几行,就怀疑是二嫂张书歧干的,何宗平就到二哥家论理,双方便动了手,在厮打过程中何宗平被二哥何宗玲卡住脖子按倒在地。此时,本来帮着丈夫的张书歧忙吆喝丈夫松手,并用力掰丈夫的手指。已感到呼吸困难的何宗平终于挣脱出来,踉踉跄跄跑回家。刘兴会看到丈夫的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和深深的指甲印大惊失色,便哭着到派出所报案。
  像这种土地纠纷引发的伤害案件,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加深双方的矛盾,埋下祸根。瓦店派出所所长张宏图立即和几位民警直奔尚庄村。在进一步查询中,民警们却发现何家人对“掐脖子”一词似乎很敏感,并有意回避,与此同时,群众举报的另一条涉及何家的重要信息却摆在民警面前。
  查疑——一说“掐脖子”就变脸
  那是一条隐匿了10年之久的命案信息:这次何宗玲差点儿将自己亲兄弟“掐死”,10年前他曾用同样手段将其父何同祥“掐死”,何家人一直瞒着没有报案。
  法医对何宗平脖子上的掐痕做伤情分析鉴定并做出推断——掐痕所处的部位及何宗玲所用的力度,再过数秒钟就会有生命危险。群众提供的信息、法医的推断和何家人对“掐脖子”一词的回避,让民警们更加确信面前有一个需要解开的谜团。
  为不打草惊蛇,专案民警兵分三路开展侦查调查工作,一方面以调解当日的纠纷为名接近和控制犯罪嫌疑人何宗玲,防止其脱逃;另一方面在知情的何家亲属间分头开展侦查调查,努力让他们道出隐情;同时加强力量对外围知情群众进行大量走访调查,查挖10年前何同祥老人的死亡过程,获取有力证据。
  经查证,何同祥系1993年农历十月初一被二儿子何宗玲打了一顿,送医院抢救无效后死亡的,两天后何家人就匆匆忙忙将他下葬了,时年61岁。一个健壮的人就这样被不明不白地死了,群众虽有议论,但见何家人没有一个声张,也就没有人报案。
  综合各类证据,专案组确信群众的举报属实,也明白了何家人对“掐脖子”一词敏感、回避的原委:10年来,何家人很可能一直在守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调查中,何家人大多不配合。何同祥老人的妻子、现年已70岁的张书珍老人在失去老伴和包庇儿子的痛苦复杂心理中艰难地度过了10年,见民警们现在要调查此事,本来老人已经开口,但小女儿何小玉却在一旁大声喝住了母亲。张书珍甚至在女儿的煽动下倚老卖老走近民警,夺过民警的调查笔录要撕掉。对于她们的行为,民警立即明确指出10年前她们知情不报,已经涉嫌包庇罪,如果再妨碍作证,那将要构成新的犯罪。在法律的震慑下,何家人才接受民警的调查。
    7月1日,专案组对涉嫌杀人和包庇犯罪的人员收网审讯,何宗玲同时被民警抓获。
  验尸——牙齿“说”出当年惨剧
  为了进一步获取其他犯罪证据,法医等刑侦技术人员决定开棺验尸。
    7月2日,天气异常燥热,上午10时,法医等刑侦技术人员对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尸骨进行了检验。法医们顶着烈日、忍着难闻的气息与尸骨进行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对话”。
  法医们试图解决命案侦破中两个关键的技术性问题:一是确认尸体的存在,证实该尸体就是何家10年前死去的老人;二是通过尸体检验获取技术证据,印证何同祥老人遭暴力伤害的事实。
  面对这一白骨化的尸体,要获取证据,只有靠科学的分析和过硬的技术手段。法医们一点一点地检验了尸体每个部位的骨骼,在对肋骨、颌骨和牙齿等部位进行重点检验后,法医们终于在牙齿部位获取了重要的微量物证。
  在接下来近一个星期时间里,法医们围绕获取的微量物证进行了一系列高科技检验、检测,终于用科学证明了提取物中重要物证的存在,进一步印证了何同祥老人当年身体颈部、肺部等致命部位遭暴力“卡、压”后造成内组织严重损伤(这一内损伤明显的表现就是吐血)致死的事实。
  这一重要证据的获取,也进一步印证了何宗玲当年对老父“掐脖子”时的凶残程度,以及这一“掐脖子”动作给何家人所带来的10年恐慌不安。
  解谜——家族会议“救”凶手
  “这件事埋藏在我心里10年了,也折磨了我10年,我很后悔,我对不起父亲……”在各类确凿证据面前,何宗玲终于在法律面前低下了头,如实供述了自己的杀父恶行,把10年前那段悲剧呈现在人们眼前。
    1993年的农历十月初一,何宗玲和母亲张书珍一起到邻村亲戚家参加丧事,张书珍在与亲戚们拉家常谈论各自的子女时,随口说了二儿子比较呆板。何宗玲认为母亲在外人面前说自己不好,丢了自己的脸,非常生气。
  当日下午,何宗玲气势汹汹来到父亲家,要找母亲问个明白。见其神情不正常,父亲何同祥忙谎称母亲不在家,将何宗玲挡在了门外,并劝他回去,但何宗玲话越说越难听,忍无可忍的父亲抬手打了儿子两个耳光。何宗玲竟扑上去和父亲厮打起来,何同祥招架三两下便被儿子按倒在地,丧失了理智的何宗玲狠命卡住父亲的脖子,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母亲张书珍和闻声赶来的弟媳刘兴会赶忙上前劝阻并用力掰何宗玲的手,但被救出的何同祥跌坐在一旁,面色乌青,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吐血,在送到医院抢救一天后含恨死去。
  当天晚上,一个家族会议秘密召开,还请来了两名亲邻作为主持和见证。家族会议决定,何同祥的医疗费和丧葬费由弟兄三人均摊,何宗玲多拿300元钱作为补偿,从此不再追究何宗玲杀人一事。就这样,两天后何同祥就被家人匆匆埋葬了。